部分片段与知乎体《电竞记者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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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上有一道冰河，后来有人在那里为他献上一枝玫瑰。

　
01　　　
留在回忆的最后一个截面，是方士谦离开微草的那天。　　　　
那天王杰希起了个早，站在门口目送方士谦离去。方士谦的背影很利落，走在夏日的微风和咿咿呀呀的蝉鸣声中，熹微的晨光淹没了地平线，而他就此走向他人生中的新阶段，天地辽阔，前途可期。

他也许知道王杰希在看他，但他没有回头，就这样径自往前走着，嘴里还哼着慢拍的歌谣，当他一脚踏出微草的大门时，他终于举起右手潇洒地挥了挥，也不知道是在跟这个他奋斗了多年的地方告别，还是说跟王杰希。

最后，他放下手，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地拉着行李箱，只风轻云淡一个拐弯，就消失在了微草的大门外。　　　　
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回头。　　

后来王杰希偶尔回想起那个夏日的清早，总有种就此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02.

“早期，有次全明星是百花办的。百花加了个游戏环节是考验正副队之间的默契，我先上台，左等右等不见他的影子，活动就快开始了，除了他别人都到齐了，主办方派人去找也找不到，主持人在会场内广播了一下也不见他来，我在台上往下瞅了瞅，正好瞧见他跟刚出道的苏沐橙在台下聊得正开心，主持人的广播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我借了个麦克风，自己说‘微草的方士谦，麻烦你现在上台’我远远瞧见他当时的表情，先是愣了愣，然后跟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都傻住了。”　　
“后来结束以后，回到休息区，他在旁边别扭了半天，才跟我解释他不是故意把我一个人晾在台上，那主持人广播时说的‘方副请尽快上台’，他没反应过来方副是在说他。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就笑，他看我笑还有点恼羞成怒，说那能怨他吗自打他封神以后就没人管他叫过方副。”　
“我想这人，也真是傻得可以。”　　　　
“他可能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别家战队的正副队早早的就在台上两两站好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在台上等了他好半天。过了会儿他递给我一瓶奶茶，什么也没说，我当时没想着这算是他的道歉，就随口说了句谢谢可我更喜欢可乐，他就嗖地把那瓶奶茶收回去了，起身走了。”　　　　
“后来我反应过来我是不是有点过了，想跟他道个歉，可我马上还要去台上打比赛，就顾不得出去找他了，等我打完比赛回到微草的休息区，他已经回来了，冲我迎面抛来一瓶可乐，说他只来得及看到比赛的一半但我刚才打得还不错。”　
“那也许就是我们关系的转折点。”　　

03　

　
王杰希和高英杰两个人并排靠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说到了以前的一些琐事，王杰希看起来心情很好，旁边单人沙发上的袁柏清趁热打铁道：“队长，再多讲点啊，我师父的糗事什么的？”　　　
“没了，好笑的就这么多。”王杰希笑了笑。

“不好笑的也可以啊，只要是以前的事都可以，我听着觉得可有意思，还可以讲讲师父的朋友啊，恋爱啊之类的——”袁柏清说得飞快，一时把自己真正想八卦的话题说漏了嘴，但他又已经没办法补救了，只好朝高英杰做了个鬼脸。　　
“朋友，早期的选手同他的关系都不错，他虽然有时说话冲了点，但是个仗义的人。”

王杰希半天没说话。　　
“恋爱……”他终于又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不清楚，也许他没喜欢过谁吧。”　　　　
“果然把全部青春都奉献给了荣耀女神。”袁柏清也不知道此时对方士谦该敬佩还是鄙视，只好撇了撇嘴。　　

“队长也……？”　　　　
“恩？”　　　　
王杰希对上高英杰欲言又止的目光，后者立马低下头去，好像为自己的多嘴极为懊悔，王杰希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　　　　
“我也是。没喜欢过什么人。”
　　　　
04　

　
第十三赛季结束，王杰希宣布退役。他也在一个微风和煦的清早，拉着行李箱默默离开，迈过微草大门的那一刻，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后，他顿住了步子，到底还是选择了回头。

他回过头，看见目光相撞后欲言又止的高英杰，少年的个子还在拔高，又因为个子拔高、缺乏运动而显得身躯瘦弱，高英杰与王杰希投来的目光对接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只能一直沉默地看着王杰希，眼眶微红。　　　　
王杰希突然想到几个赛季以前，他似乎也是站在高英杰现在站的那个地方，送走了方士谦。可不同的大概是，他回头看了看高英杰，而方士谦却直到最后也没回头看他，哪怕仅仅一眼。
　　　　
“好好加油，你没问题的。”
王杰希对高英杰轻松的笑，又遥遥向人挥手，做郑重的告别，他说：“我相信你。”
　　　　　　
他就这样离开了微草。

在消失在那个拐角时，他想，也许他还欠当年那个人一个拥抱。

　　
05　

　　　　
退役选手的聚会上，王杰希坐在最角落，他这人不能说是不合群，但偏偏他那身气质能在嬉闹环境里生生给自个儿劈出一块清净的自留地，偶尔也有人过来敬酒邀请合唱，他应酬了一会，觉得包厢里有些闷，就想出去走走，门却被从外面推开。　　
是方士谦。
　　　　
王杰希压根儿没听说也没想到方士谦会来，身后的张佳乐正好举个麦克风在这时抱怨了句“方士谦你怎么这么慢”。

王杰希此前无数次想象，他与方士谦再见时他会是什么样子，他也许只是心中稍有讶异，但应该还是会保持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毕竟再相遇时恐怕悲喜都已时过境迁，无论如何两人只需大方走过场而已。

他以为该是这样。
　　　
但当他看见推开包厢的门，姗姗来迟的方士谦时，仍旧觉得有块大石头，在心里重重地压下。

方士谦染着比年少时更深一些的发色，衣着更加稳重得体，进入包厢后笑容不似当年嘻嘻哈哈吊儿郎当，嘴角牵起的每个弧度都颇有分寸，是时光沉淀人已成熟的表现，而让王杰希感觉熟悉的是他的眼神依旧澄明，他在抬头望向王杰希这个方向时，眼里有璀璨如星的灯光。　　　　
方士谦不说话，目光沉默的盯着王杰希几秒，最后，王杰希先偏过了头。
　　　　　　
06

　　　　
第七赛季结束后，方士谦宣布退役。

他踏出微草的大门，直接奔机场而去，他拿远行来犒赏此前一直在电脑面前劳心劳力的自己，他去了很多地方。

有一次是在游轮上，夜里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走出客舱去吹海风。

游轮的栏杆边有一对异国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方士谦离他们不近，但还是听到其中的那个女人说，我看过最美的星星，就是在这片海上。　　　　
方士谦尽量忽略那一瞬间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名字，却不得不承认，他看过最美的星星不是在海上，是在一个人的眼睛里。
　　　　
他跟那个人在彼此最年轻气盛的那段日子里认识，陪伴彼此度过了变强和转型前的低谷期，又一起迎来了走上神坛荣光加身。

可惜他跟那人直到最后离别时也没能像别家的正副队一样坐下来，口吻温存的讲些什么感谢彼此的好话，他们好像是一眨眼就磕磕绊绊的走完了彼此人生中的一程，然后看起来再难有什么交集。

老王很喜欢你。　　　　
张佳乐说这话时，嘴里还嚼着个鸡肉卷，他们一同退役，听说方士谦正在一个人游山玩水时，这家伙也立马把行李收拾收拾，背着个包就横穿了大半个国家来找他。　　　　
方士谦还没从上句话广袤的信息量里反应过来，张佳乐吸溜一口可乐又补充道，你退役做什么？

方士谦放下手里的汉堡，从落地窗里看见自己的影子，他说王杰希喜欢我？你记错了，是我喜欢他。

张佳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老王是真的喜欢你。　
怎么可能。方士谦毫不在意的说，一边拿起鸡翅往嘴里送。

张佳乐又问，那你这么早退役干什么？你明明还能打。　　

因为我觉得我喜欢他这事儿，毫无指望。方士谦抬起眼皮看张佳乐一眼，脸上没什么值得细究的表情。

所以我退役了，或者说直白一点，我逃了。

张佳乐叹了口气，良久，低低地说了一句，方士谦你这人，太让人没办法了。

　　　　
可我拿王杰希也没有办法。方士谦想。

从前他从电脑前抬起头，揉揉酸涩的眼睛，经意或是不经意间总会注意到旁边那个侧影。

王杰希总是那张没什么生动表情的脸，比起这人五官更引得他注目的地方，大概是那瘦瘦的肩胛，凸起来紧贴着微草薄薄的T恤。

多数时候王杰希总是心无旁骛地盯着电脑做练习，有时也低头边思索边在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写些什么，更偶尔的时候，方士谦微微侧过目光，会顺着王杰希发呆的目光向外望去，俱乐部窗外的那棵老柳树，在磅礴的烈日或是细密的雨水下，将枝叶伸展向更高的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每看到王杰希盯着窗外那棵树出神儿的侧影，总会从心底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孤独感。　　

而他确信自己喜欢王杰希，就是在第七赛季，微草的夺冠之夜。　　　　
冠军揭晓后，场馆内灯光如昼，各种欢呼尖叫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敲击着人的耳膜，王杰希从前面转过身来，眼底有异常欢喜明艳的光亮。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可场馆内太吵，他旁边的邓复升听不见。　　

但方士谦听见了，王杰希的声音很小也很轻柔，但那一刻方士谦摒弃了所有杂音去听，他听到了。　　　　
对，我们是冠军。方士谦肯定了王杰希刚刚因不可置信而跟邓复升确认了一遍的那个问题。

他看着王杰希说，我们拿下了第二个冠军，你做到了，王杰希。　　　　
下一秒，王杰希给了他一个拥抱，这对在自家队友心里，关系也一直宛如处在冰点上的正副队，在场馆中央拥抱彼此。　　　　
王杰希为夺冠之喜，而方士谦为他。　　
方士谦在那个拥抱中将眼睛轻轻地闭上，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
　　　　
07

　　
退役选手的聚会总免不了还是要把话题再扯到荣耀上去，往往是退役的选手们互相吹捧一下自己曾效力的那支战队的新人，再彼此互相挖苦打趣一番，叶修同旁边的人讲着讲着，突然把话头抛给了王杰希，哎大眼儿，我听一帆说，小高前些日子找你研究微草的正式选手席位名额，你没理他？　　
我已经退役了，战队的事，要他慢慢学着自己去解决才好。王杰希淡淡的说。有些话我不跟他说，他也会明白。　　　　
得，一退役就把孩子放养了。叶修话音刚落，就有人抓住机会嘲讽道，像你像你。

叶修转头跟那人接着呛，这边安静了半天的方士谦却突然轻笑出声，对上王杰希投来的疑惑目光时，他慢悠悠地灌满一杯酒，隔着半个包厢向王杰希遥遥举杯。

他清楚地看见那人皱起的眉，干咽时滚动的喉结，还有眼底一如当年迷惑人心的光。

他说，可我总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比较好，不说，别人可能就真的不会懂。

王杰希。他远远地看着那人，那怕他此刻心跳如擂鼓，他依旧在笑。——我爱你，你懂么？
　　

08

　　　
王杰希宣布退役之前，曾经给方士谦打过一个电话，那是多年来他们第一次联系。

电话通了以后，省去所有寒暄客套，王杰希直接说，你看，十年到了。

方士谦一怔，继而马上反应过来王杰希在说什么。
　　　　
那是王杰希刚出道的时候，微草战队一次队内聚会上，大家嬉闹下做的约定。

当时联盟里各战队的条条框框还没有后来那么严，选手们偶尔沾点酒也无可厚非，于是聚会上酒过三巡后，一群正值热血青春的大小伙子们就嚷嚷着，说要一起为荣耀，为微草，奋斗十年。　　　　
并不是多么郑重的约定，当时的环境下大家基本都当是随口一说，热闹热闹就过去了，后来事实也证明真的没人把这个约定当真，因为当时许下这个约定的微草队员们，后来都在方士谦退役之前就因各种原因接连退役了，方士谦反而是那批人里退役得最晚的那个。　　
可是现在王杰希打来了这通电话，这说明他还记得那个约定，他当了真，也认了真。
　　　　
方士谦心中顿时凛然，不知不觉间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知道，情况不妙了。　　

长久的沉默以后，电话里又响起王杰希的声音。

十年了……他平静地说，可你们早就走了。

方士谦欲言又止。王……

只有我还留在这里。王杰希说，只有我还留在这里，为微草奉献了十年岁月。

……守护它如守护，我们曾经并肩的日子。

在方士谦微微怔住的那个片刻，王杰希挂断了电话。　　　　
震惊是后知后觉的。

方士谦在那个夜晚坐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关于他们的所有过去，企图在回忆里揪出什么蛛丝马迹。

他此前无比确信他喜欢王杰希，王杰希不喜欢他，而让王杰希喜欢上他又是件毫无指望的事儿，所以他才在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几乎落荒而逃般的选择了退役。

他以为走得远些，不再看见这个人，一切便也能过去了。　　　　
但事实是，远离王杰希并没有让他的生活好过一分，他也渐渐意识到有关于他们并肩的那段岁月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淡忘。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刚刚那通该死的电话里，王杰希的最后一句话推翻了他此前坚信不疑的一切。

方士谦几乎同时联想到了自己退役的那个假期，张佳乐坐在自己对面说的那句，老王是真的喜欢你。

　　
……我操！！！　　　　
差不多捋清了首尾的方士谦抓起手机给张佳乐打电话时非常暴躁，在电话被接通后他气急败坏地冲人怒吼，他妈的难道王杰希喜欢我，我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

　
方士谦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从他以为自己必将单恋并落荒而逃的那年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年过去了。　　　　
六年。方士谦甚至想嘲笑自己，竟然因为他的胆小，彼此错过了六年。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方士谦想，一辈子就让我疯这么一次吧。
　　　　
09

　
王杰希记不得自己后来喝了多少酒，零碎的片段里拼凑点回忆，好像是聚会结束时方士谦要送他，他拒绝了，但后来酒的后劲反上来，他又拗不过方士谦，今早醒来就在方士谦的家里了。

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真不像他啊，王杰希躺在床上想，以前方士谦大大咧咧，总能把宿舍弄得开门好像走进了一个狗窝。　
王杰希慢慢的转动视线打量着方士谦的卧室，当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张合影时，心脏骤然一紧，那上面是第七赛季夺冠后，他和方士谦身披微草队旗捧着冠军奖杯的合影，那大概是他俩唯一一张相视时彼此都笑得开心的照片。

　　　
我很怀念那时候。方士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倚在卧室门边，他顺着王杰希的目光，视线也落到那张合影上面。　　

后悔么？退役那么早。王杰希问。　　　　
后悔。方士谦淡淡地说，只不过退役是早晚的事，所以我后悔的是，起码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告诉你……

王杰希，我很爱你。

　　
王杰希沉默了一会，转过头看着方士谦说，我想过，你离开微草的那天，如果我叫住你，是不是我们后来就会有什么不一样。

方士谦愣了愣。　　　　
隔了许久，他慢慢地走向王杰希，张开怀抱，依旧是平静的语气。

他说，就现在，王杰希，你抱抱我，我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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